Friday, March 12, 2010

文藝政治化

在香港做文藝青年愈來愈難了。

我所說的文藝青年是那些愛好文化藝術,享受箇中美感的年青人,不少自覺與世界相違,但又多愁善感,總之就難適應世俗生活。人在靜中感悟自己而成產生的多是小品,不會是巨著,個人心情與社會主軸互不相干。現在香港卻是小品與史詩難分,大製作往往難掩狹隘視野,而小品又常被讀出時代意識,正是「於無聲處聽驚雷」。

例如《歲月神偷》,導演也許不過想抒發個人情懷,再對現時發表意見,卻正正踩中了香港自我形象的地雷陣,給影評人狠狠的數白一番(http://gucao.net/blog/2010/03/01/20100301/)。我未看過此片,但影評所呈現的歷史意識其實與《秋天的童話》和《玻璃之城》的確一脈相承,看來評價是中肯的。

香港文化界一直自我隔離與意識形態之外,即使觸及政治也總是自行歸邊然後按下不表,對事物觀感直接「昇華」到美學層面,有意無意避開了社會狀況的本源。向來文藝青年的敏感心靈都是受保護地帶,張藝謀拍《英雄》和《滿城盡帶黃金甲》的意識形態給罵得狗血淋頭,但「個人情懷」的作品則如個人宗教信仰一樣少會受他人質詢或挑戰。也許《歲》與《陽光燦爛的日子》不同,也許影評人看到了前者的藝術水平不可與後者相提並論,但歸根究柢,還是近年逐漸揭破的世代恩怨,不斷重新設定上一代留下來的分類,將他們因經濟奇蹟而贏得的道德高地劃為戰場。另外太過高舉精英主義,也不合時宜,甚至激起反感。

另一點更重要的是,中國社會予文藝青年的空間從來有限,可以發李白蘇軾之類的抽象感嘆,不能直接批評建制,很難像「失落的一代」的海明威或「垮掉一代」諸君一樣,反建制至登堂入室,有生之年已收入中學教科書。回歸前三十年的香港,在精英圈子裡的確曾有一片小小的文化樂土,但因得來太易,往往忽視了外頭風雨飄搖,時代一變,即成「精英主義」的原罪。這不全是編導之錯,畢竟這的確是個人背景與成長經驗的誠實呈視。

面對意識形態的爭持,香港的文藝青年愈來愈無處可逃。我想,別太介懷誰是誰非,反正不是辯贏了事情便能解決,對方的立場也不見得會改變,畢章存在決定意識。最好能潛心在藝術風格或思想深度拔尖,以實力取勝,改變訴諸去意識形態的情懷以討好同路人的取巧作法。

這也是無意在意識形態上歸邊(即使是時間站在的那邊),但又不想自閉的文藝青年的出路及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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