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13, 2005

赫曼赫塞——大時代的求道靈魂

 一年一度的諾貝爾文學獎剛才出爐,又一位作家進入「正典化」的軌跡。

 在普羅讀者心目中,諾貝爾文學獎是「文學」的最高標準,是高不可攀的東西。本版抱著人人通識的宗旨,今期特地介紹今天鮮為人知但對社會影響深遠的一九四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 1877 - 1962)。

 說赫塞,最好還是由他的生平說起,因為他所有作品都是個人的生命紀錄。

 赫塞出生於德國,他的詩人天性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自小已顯露鮮明的性格,在孤獨的草原上成長,內向、頑固、激烈,令耐心的母親都束手無策。家學淵博,他自小性近音樂文學及美藝,又因兩親在印度傳教,外公更通曉梵文,令他對東方文明莫名親近。

 打從四歲起,他就哼哼唧唧出自創的歌謠。童年又是他善感心靈汲取氧份的階段,對大自然的纖細感受,出入旁觀成人的世界,他體會到善與惡,明與暗,恐怖與安詳等微妙的幽境,成為他一生寫作的資源。

迎向內在的暴風雨

 現實生活的軌道卻將他帶往另一方向:好好完成學業,然後一生可 以做受人尊敬的牧師。但填鴨式教育壓抑他內心渴求,最後變成「內在的暴風雨」爆發出來。他逃離前路光明的神學準備學校,宣告開展精神流浪。復學之後,賣了 教科書去買手槍,只有屠格涅夫與海涅和詩能激起他的熱情。一年後終於停學,之後做過父親的助手、園丁、工廠見習生,此時他稍為安定下來,讀了祖傳的世界名 著藏書。

 他明白到,想成為詩人唯有靠自己,獨自在文學領域中摸索學 習。一年後他往大學書店當見習員,四年後出版詩集及文集,都反應慘澹。直至一九○四年,終於憑《鄉愁》(Peter Camenzind)一舉成名。當年他二十七歲,可算是少年得志,但相比於之前他所受的磨難,又是姍姍來遲的春天。

 但亦只是小陽春而己。他既非一旦成名就轉入順境的作家,又不會急急將文名兌換為世俗利益,追求純粹的心靈解放,反覆煎熬是必然的事,他的真正探索才剛剛開始。

回顧動盪少年

 成名之後,他與大他九歲的瑪莉亞結婚,在萊茵河畔過著田園生活。

 《心靈的歸宿》(Untm Rad,《車輪下》)以神學準備學校的經歷為材,反省教育本身,以及天才生活在普通人才中間的困局。

 「校長總是寧願有一大班蠢材學生,也不願有一個天才。實際上, 他是對的。他的工作不是栽培非凡的知識分子,而是訓練拉丁文學家、算術家、和正經得體的傢伙。」主人翁代表了赫塞說出了對規範的教育制度的反抗。這個命題 不只是針對教育,實際上是一個聰慧的靈魂保衛個人天份的抗戰之始。

 同期的《生命之歌》(Rosshalde)中則出現赫塞往後慣用的手法:以不同角色象徵個人內心的不同部分,如理想與現實、情慾與空靈等,借他們之間的互動來表達作者的內心鬥爭。

 實際上,在寫作的過程中,赫塞已對婚姻生活產生倦怠感,藝術家脾氣的太太的憂鬱症愈來愈嚴重,夫妻同時面對情緒問題,無人能夠解決,這些都寫進書裡去了。

 但個人生活無從解決,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然爆發。這時赫塞顯露出和平主義者(Pacifist)的立場,呼籲德國文人不要煽動憎恨,雖被主流視為賣國賊,但亦因此與同樣主張的羅曼.羅蘭結為摯友。

戰後少年如遭電殛

 一戰後,全歐洲陷於虛脫狀態,尤以戰敗的德國青年為甚。人類文明不斷前進,竟將全人類推向毀滅的境地,往下該如何走下去呢?

 在這處境下,赫塞率先清算自己的過去,回到原來的出發點上,嚴格地反省內在的心靈。他以辛克萊(書中主角)為筆名發表《徬徨少年時》(Demian),辛克萊回顧自己在成長中出現過的幻象,冷熱交侵的驚怖經歷,直至脫胎換骨,對德國青年產生電殛般刺激的治療效果。

 接下來是通往心靈之路之作《流浪者之歌》(Siddhartha,又名《釋達求道記》),借用佛祖出家前的身份虛構而成,描述的是「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反覆境界。

 佛祖少年時即聰慧過人,很快即不能滿足於長輩傳授的知識,於是放棄尊榮舒適的生活,修苦行,希望以否定「自我」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覺悟。但當他汲收了智者的所有知識,卻發現是原地轉圈,於是決定重回塵世,親身經歷開悟之路,卻又迅速迷失。

 他以天生聰明與背道之後的輕浮,在俗世中輕易獲得成功,卻愈來愈空虛,感覺正如求知之時。

 他拋下美艷的妻子,再度出走到初出發求道時的河邊,跟隨老船夫為旅人渡河。一天,他遇到給毒蛇咬傷垂死的妻子,遺下素未謀面的兒子。他極力阻止兒子墮回紅塵卻無果。這時老船夫點化:你現在的不捨骨肉之情,正與當年你離家時令尊的感覺。

 在極度痛苦中他終於體會到,常人的依戀感情與他渴慕開悟之心相同,由看化「色即是空」,意識到「空即是色」。

 但這次他走得比較遠。戰後的現實社會沒有太多沉思的時間,急不及待地又重新運轉,國家和個人都走向物質主義,他頓感成為局外人。此時神經衰弱又來侵襲,長篇《荒野之狼》(Steppenwolf)就是在溫泉療養期間寫出的。

 以美國社會為背景,主人翁有精神分裂傾向,活在大城市中卻份外感到自己與別人疏野,如像文明荒野上一匹飢餓的狼,其名字簡稱為H. H.,與赫塞本人的一樣。

 他終於與妻子離婚,和小他二十歲的歌手露蒂.布恩卡結婚,不過年輕貌美的妻子既帶給他欣喜,亦有失望,再婚只維持了三年。

三度結婚 修成正果

 他終於找到適合的終身伴侶:端麗理智而有高尚教養的妮儂是赫塞最好的秘書,亦是理想的終身伴侶,和她結婚後,他動盪不安的生活與創作終趨穩定,進入成熟的境界,此後三部作品都為自己前半生的課題提出柳暗花明的回應。

 《知識與愛情》(Narziss und Goldmund)是象徵靈與肉兩個靈魂的排斥與友情的美麗故事,兩個主人公對於人生的兩個極端各自追求,卻能始終保持對話與和諧關係,友情令人動容。如果說《荒野之狼》是精神分裂的狂躁發洩,《知識與愛情》則是自我的大和解。

 《東方之旅》(Die Morgenlandfahrt)篇幅雖短,卻簡潔勾勒出追求真善美的重重境界,是過來人的肺腑之言,並開始有著超現實的「盟會小說」特質,借用古來的秘密會社小說模式(例如《達文西密碼》的錫安會),虛構出近在身邊而超越時空的地下世界。

 在《東方之旅》中,主人公H. H.原本快快樂樂地去「光之鄉」巡遊,不知何時卻發現隊伍已經煙消雲散,於是他也放棄了追尋。後來偶然機會下讀到盟會的檔案中早已注定了他的一切,並覺悟 到落單全因沒有信仰,並且在同一刻抵達了光之鄉。全書虛實交錯,表現出真善美的易逝,人生的詭異,然而基調卻是正面的。

壓卷之作 晶瑩通透

 此時又遇希特勒掌政,二戰迫在眉睫,赫塞花費十年時間,寫出平生最長的壓卷之作《玻璃珠遊戲》,(Das Glasperlenspiel),其結構完整,虛構出純精神的烏托邦。一班高等知識分子避世於象牙塔中,最後主人公重回塵世,也就是重回知識。

 將一生不斷自問自答再自問的一堆問題放在龐大的框架中,融合東西方學術和藝術,視野跳接古今,呈現圓熟的人生智慧。本書無法在戰時德國出版,只能在瑞士出版,但卻是三年後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直接契機。當時他六十九歲。

 此後赫塞因精力不如前,再無長篇面世,寄情於日常生活的情趣,園藝,修禪,精研生死之道。他又熱心為讀者寫信,充當青年導師,視恍如昨日的他之年青讀者為「共同苦惱者」,以佛家語是大乘菩薩普渡眾生,一九六二年八月九日夜晚,在凝練出一首詩之後圓寂。

 赫塞之成就,固然因為他的天資和時代的陶養與挑戰,但能令他躋身文豪之列的,卻是深厚的底氣,或曰性情。

 他的作品幾乎都是當下的心靈自傳,自省真誠而不唯美矯情,因為誠懇坦盪,所以犀利。如果以音樂來比喻,許是鋼琴伴奏的小提琴《卡門狂想曲》,淋漓盡至而不誇張失實,激昂之際默然無語,低迴之處又永遠懷著自信,即便在精神崩潰之邊沿。

 他之謳歌生命是歷經戰鬥、挫敗,幻滅諸般境況之同時,懷有超乎一時一刻的精神力量。自己認真地嘗試過生命,不是蒼白、淺薄、強說愁、自憐自傷的病態樂趣。

 赫塞作品的偉大處,在於能夠超時空,逆時間之流,傳回一般要親身試過才知道,但已經太遲的訊息,於是賜予我們面對命運挑戰的氣魄。

 永遠面對人生的本質而多一層宏觀,是因為認真所以徬徨的年青人的良伴,亦是他奪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原因之一。

http://www.wenweipo.com/news.phtml?news_id=BK0510310001&loc=any&cat=048BK&no_combo=1

13/12/2005

Thursday, December 08, 2005

來個寒冷的冬天

 幼兒園時候,一天老師問我們,想做甚麼動物,同學都說獅子老虎,我說麻鷹,因為我的單車是麻鷹牌;最愛甚麼季節,同學都說春夏,我說冬天,因為冬天可以多穿幾件衣服。


 平安夜,他一個人走路去買點吃的,準備看電視渡過晚上。他捧著一大堆零食和應節食品走出店外,對面馬路一個眼熟的側面身影,定神一看,正是他的初戀情人。天上下著雪,雪上沒甚麼足跡,她如像一尊石雕立在雪地上。她轉過身來,四目交投,剎那間心中掠過他們渡過的一年四季。


相識之後的冬天,那時他還不想開始,但他們還是單獨約會了,半夜,兩人坐在維園,她說我睏了,他明白她的意思,拍拍自己的肩,她就死心塌地將頭枕上,手還緊緊地纏他的,他伸手過去摟住她的肩,不時撫摸她的頭髮,兩人合成一體,外頭很冷,但心中很暖。

7/12/2005

原諒我的淺薄

曾聽說世界愛沒長久,那有會有愛無盡頭

我走進教堂,聽到仙女的歌聲,迴盪在石頭之間,身上污泥讓我自慚形穢。

塵俗的愛只在乎曾擁有,一刻燦爛便要走

一道光從玻璃窗透射下來,穿過浮塵,投在我跟前,彷佛踏步上前便可以接通天堂,超脫肉身。

而我卻確信 愛是恆久
無從解釋 不可說明的愛 到萬世不休

原來,將個人縮小,想到永恆,不能改變的過去和不可掌握的未來,都有上蒼「包底」,便可得喜樂。

想到不堪的我可獲淨化,死亡的陰影可以撥開,無家人竟可有個歸宿,那裡沒有徬徨,是永恆樂土。多麼誘人。

幾個半生罪孽深重的男人,半夜圍坐對上蒼說話,然後睡得心安理得,天亮了再出去「做野」。

總覺得宗教和罪是相生相尅,愈壞的人愈是虔誠信徒。

信仰就算是self fulfilling prophecy,卻是個人面對宇宙的無窮與未知唯一的好方法。

這首歌是半年以來手機鬧鐘的音樂,令晝夜顛倒、精神深陷在肉身中的我稍感寛慰。痛苦是有一個理由。
只是我的罪孽太小兒科,還沒有資格虔誠的信,相比「救贖」,我還是比較重視自由,請原諒我的淺薄。

7/12/2005